蓝心洁一生的独白(二)
直到那天,我儿子因党国军官放弃抢救去世了,我活着的希望彻底没有了。子璐是我的命啊。我极度绝望,抱着赴死的决心去上海区大闹一场,然后被抓了进去。
我在没有光线的禁闭室不知呆了多久,久到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在这里了,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,林楠笙来了,他让我跟他出去。
我和他说,让我去死吧,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
他从后背紧紧地抱住了我,不让我走,不顾我的挣扎,他说,就当是为了我活下去好吗,活下去,你还能给他们扫墓,你死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心里的绝望让我无法冷静,我对这个世界非常失望,我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,我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安稳地过日子。可我想到,我背后的这个人,多少次将我从生死之间救了出来。
我不想让他的努力白费。
我要当一个勇敢的人。活下去。
我被释放了,并且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成为林太太了。
林楠笙为了救我,对王世安说我是他未婚妻。这个理由可以瞒过一时,却不是一个长久之计。
我和他说我可以配合你。他之前为我做了太多了,于情于理,我也愿意为他做一点事情。
其实我知道他并不追求官职,也并不恨共党,我隐约猜到他背后的故事,也许这就是他和那些军官不一样的地方吧。
婚礼前,我从镜子里看着他,我问他,你有没有想过你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?
他沉默了一会儿,缓缓开口说,他以前有一个喜欢的女孩,他当时想,要和她在篮球场上举办婚礼。
我笑了,他也笑了。
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段值得珍藏的感情,只是在颠沛流离之中,很多人内心的那份爱被腥风血雨掩埋,早已找不到它在哪里了。
在这个乱世间,最容不得做梦,所以我忘记过去,以林太太的身份,珍惜着现在的一分一秒。
很高兴,我又有家了。
和人打交道本来就是我的拿手戏,这么多年的舞女可不是白当的。我和其他军官太太一起喝茶聊天,有时又和林楠笙出去打打猎。对了,我的枪法特别准,引得其他太太好生羡慕,也给林楠笙挣足了面子,毕竟在重庆的时候我可是受过训练的。
如果这样度过完我这一生,我也算是没有遗憾。我从来没有问过林楠笙,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。是朋友?还是知己?又或者是…有那么一点点的爱?
不过后来想想,还是没有问出口。我和他之间的情感似乎难以用一个词来形容,不管怎样,我在上海终于有了一个牵挂的人。
那天,我记得他匆匆打电话叫我去站立见他,说自己不舒服。他已经一晚没有回来了,没想到这将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。
他说,心洁,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。
为什么是我。
他说,但凡我还有一点办法,我就不会让你去了。我看了看他的眼神,还是像当年一样真诚而没有收到污染。
我心里荡漾,我也知道我即将要做的将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,可能对于林楠笙来说,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,而我就是整场赌博的关键之举。那时候我就在心里下定决心,不管是为了他,还是为了我的国家,我也愿意去冒一次险。
只是我唯一放不下的,是林楠笙。
我回到家了做了他最喜欢的菜,如果能顺利完成,我和他就可以在晚上见面,然后一起品尝,等他夸我手艺好;如果没能顺利完成,那我也要让他再尝一次我做的菜,把这个味道永远的留在他心里。
我望了望墙上我和他的结婚照,我和他在照片里笑靥如花,我想像照片里一样再笑一次,可我再也笑不出来了。
我提着抢上到了楼顶,按照林楠笙的指示准备瞄准。一瞬间,在瞄准镜里我看到了林楠笙的身影,让我的手颤抖了一下,最后一眼,我只看他最后一眼。
我从没有过这么紧张,也从没有这么勇敢,我一枪击碎了灯泡,完成了我的任务。
我躲在天台的边缘,大口大口地吸气,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,我的手,我的所有神经都在颤抖,我完成了,我只要撤退成功今晚我和他就可以在家里相见。
我快速地把抢收到手提箱里,却因为紧张过度不小心把天台的碎石弄掉。
我暴露了。
我不顾一切地跑,我已经不知道我在哪里了,看到那个国防部的人我就往反方向跑,我又跑到了最顶层,后面的人就快要来了,我记得林楠笙说过,别让任何人看见你的脸。
我蹲在墙角下,泪流满面。脑子里面全都是林楠笙,是他给我了第二次的生命,给了我第二个家。可是林楠笙,我们再也见不到了,如果那天离别时我抱了你该多好。
我拿出手雷,拉开牵引线,白色的烟雾在我身边萦绕,我不断地流泪,我的手还是在颤抖,我不知道林楠笙在哪,他也许冲在所有特务的最前面,试图把我救出来。我又想到等他回到家里,保姆就会拿出我准备的菜,他一定会明白,这是我对他的告别。
在生命的最后,我想对他说,林楠笙,我很喜欢上海,因为我永远牵挂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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